乡村往事

时间:2024-06-27 02:32:13编辑:思创君

乡村往事(一)

天色变灰了,屋里还是很冷,我和妹妹在屋子里编织毛衣,炉子里的煤块烧得正红。虽然已经开春了,但温度一直上不去。我们的煤块在冬天里面已经烧光了,不得不又花掉一笔钱去买煤块,帮我们度过依然是有点寒冷的早春。

我们听到外面的麻雀和布谷鸟在不停地叫唤,我们坐在屋子里面编织毛衣。妹妹和我从早上到下午,一直这样坐着。直到下午四点多,那个时候我们不大容易看得清手里的毛衣针和毛线了,我们便放下手中的织物,去村子里面散步,一直走到远处绿油油的田野里。到了快要晚饭的时候,我们再回家去。

我们经常这样散步,村子里的人那个时候就很少了,他们多是刚好回家了,或者是恰恰刚好遇上了一件新的工作。总之,当我们从走出家里的时候,很少见到村子里面的人。恰恰由于此种原因,我们感到很遗憾,因为很多我们认为很熟悉的人的面孔都不太记得了,比如说住在隔壁那栋白色的漂亮楼房里的一位中年妇人A女士吧。我们小时候经常能看得到她,她总是坐在门口打麻将,当然,那常常是她一个人守着那副麻将桌。我们房子和她的房子的门口刚好朝向大路,路上常常有行人经过,也有很多狗来回走动,有很多汽车、电瓶车、自行车和大卡车经过。我和妹妹小时候常常在家门口玩一种叫做跳房子的游戏,那种游戏十分简单,不过是需要一个石头,或者是一个沙包,再用粉笔或者石头在地面上画出一个个格子就行了。我和妹妹从早到晚在门口那块而水泥浇灌的平地上玩这个游戏,遇到一些放学的孩子们,他们也会加入到这个游戏中。A女士也像我和妹妹一样从早到晚坐在家门口玩游戏,只不过她玩得是麻将。我和妹妹都知道大人是怎样打麻将的,那多是由四个人围在一张桌子旁,乱哄哄地玩的,但A女士却是从早到晚一个人在那儿打。我们感到很奇怪。

我和妹妹都替她感到可怜,因为至少我们的跳房子游戏至少是有劲儿的,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有我们俩个玩儿,我们也都很投入这个游戏,玩得很兴奋,但是A女士只有一个人可怜地坐在家门口打麻将,是的,仅仅只有她一个人。有时候,我和妹妹玩跳房子游戏累了,我们就去附近的商店买上两个冰棍,坐在家门口吃。那个时候A女士还是坐在家门口的那张麻将桌上。

我和妹妹开始猜测A女士为什么偏偏要可怜地一个人玩那个游戏。在我们看来,A女士十分可怜。因为我们都目睹过大人们是怎样真正地打一场麻将,那是个有很多人参与的游戏,那个游戏使一些人兴奋,使另外一些人愁眉苦脸,但是那个游戏决不是像A女士这样是静悄悄的,相反,那个游戏使人们变得像猫头鹰、像现在正在窗外响个不停地麻雀们那样聒噪。我们都认为A女士十分可怜,或许她可以试着换一种游戏来消磨时间,但我和妹妹又都认为,不管怎样,A女士比大多数的邻居们生活都好过一些,因为别的邻居们以及我们的父母不得不一整天都离开家里,去工厂、木材厂里面上班去,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一整天都见不到自己弄得爸爸妈妈。而A女士可以整天地坐在家门口,守着那张麻将桌。我们都认为A女士如果有个孩子的话,那个孩子一定比我们这些孩子幸福得多,因为他可以整天见到自己的妈妈。

我和妹妹都认为A女士可以换个更好的游戏玩儿,她不必非得守着那个需要很多人参与才有趣的麻将桌游戏。但A女士似乎过于固执,在我们童年的所有时间里,在我们对A女士的所有记忆里,她都是从早到晚坐在那张麻将桌前面一个人打牌,就像我和妹妹从早到晚乐此不疲地在房子门口玩跳房子游戏一样。但是后来等到我和妹妹长大了,我们便开始对这个跳房子的游戏感到厌倦,我们没有再像从前一样从早到晚地玩这个游戏,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认为家里面有了一点点钱了,就让我们去学校念可怜的书了。我们为此并不感到快活,因为我们比上学的同龄人都大很多,我们不得不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念书,因为坐在太靠前会挡住其他同学的视线。

我和妹妹下课的时候常常在一起玩儿,因为我们觉得同学们的年龄太小,我们和他们的兴趣不同。比如说吧,同学们还沉迷于橡皮筋、跳房子的游戏呢,我和妹妹由于玩得次数太多早已感到厌倦了,再说我们和他们之间存在的岁数差过大,以致于我们根本无法和他们走到一起去。我和妹妹在课间休息时候总是在一起念念高年级的语文课本。这些语文课本我们很容易像村里面的同龄人借到,他们以前总是和我们一起在我们家门口玩跳房子的游戏,因此对我们很大方。我们尽量小心保护不使他们借给我们的语文课本弄脏。

我和妹妹常常羡慕地看着学校里面的同龄人。他们都是按照正常的入学年龄上学、念书的,因此他们很容易能够和周围的同学们打成一片,也很容易能够找到朋友们。我和妹妹恰恰是由于年龄的问题更倾向于依赖对方,我们认为周围的同学只不过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,我们已经到了需要找到一个更加贴心的朋友的年龄,我们需要这样的一个对象来倾诉我们感情中的小小的、不值一提的痛苦,倾诉老师们对我们的不公。我们对找到这样一个朋友感到失望极了,只好紧紧地依赖着彼此生活。


乡村往事

“我觉得一个中国的作家,如果对乡村你不屑于去了解,你可能会写出漂亮的小说,但是你不会真正刻骨铭心地了解中国这个民族和这个社会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中国作协主席  铁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


农业学大寨那会,男女社员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下地干活,黑夜很晚才一身臭汗一身累回家。那时候流行一句话:一天三担饭,黑夜还要加班干。春耕、夏锄、秋收,就是农闲时节地里还要刨茬、担粪沤肥。一些青壮男女劳力,真是青春勃发时期,每天在地里一起干活,就日久生情擦出了爱情火花。而村里一旦谁和谁好上了,就立马传的沸沸扬扬,大人小孩都知道。

我的大姐二姐小姑那时都是妇女劳力,妇女能顶半边天,每天都干着和男劳力一样的活。地里的那点事,她们收工回家在四合院里边吃饭边说,我们这些上学的小娃娃也心知肚明。三闺女和黑牛小的事,最早就是她们传回院里的。

黑牛长得铁塔一般,一副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,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,这大概就是吸引正值妙龄的三闺女的地方。很明显,是三闺女主动靠近黑牛,知道黑牛饭量大,常常把自己送到地里的饭,一半倒给黑牛。都说“男追女,隔座山;女追男,隔层纸”,三闺女主动往黑牛这里靠,这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,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就不在扭扭捏捏遮遮掩掩。在地里一起干活中午端着饭盒在地墙头吃饭时,男男女女七嘴八舌,争相那两个人的事开心解闷。黑牛默不作声只是嘿嘿一笑,三闺女快人快语,你有来言我有去语,让那些吃瓜群众沾不到任何便宜。更有好事者做出恶作剧,连说带笑把两人面对面用绳子捆在一处,逼着他们交代背地里都做过什么,当场给大伙表演一下。这节目看似过火,其实大伙嘻嘻哈哈,知道三闺女的男人性格,根本不会摔鼓棒让大伙难看,反而很配合地抱着黑牛,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。倒是黑牛一个大老爷们,在大庭广众之下演绎少儿不宜,脸红脖子粗,多少有些放不开。大伙闹腾一阵适可而止,男人们抽上一卷旱烟,妇女们扯闲说笑一阵,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,又开始忙着干开地里的活。

不多久村里就传出三闺女怀上孩的风言风语。在村里一个未婚大姑娘怀上孩,是伤风败俗的事。女方家里人不但抬不起头来,连沾亲带故的都觉得丢人。更要命的是三闺女一家那一阵正在往城里迁户,所以家人亲朋都力劝她把孩子打掉,跟着家人落户到城里,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。但三闺女却铁了心要跟黑牛好,死活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。甚至家里人一度以断绝关系要挟,也没能让三闺女改变主意。

黑牛家自是喜从天降,穷的叮当响的家庭,不但媳妇送上门,说不定还能填一个大胖小子,黑牛妈成天乐得嘴都合不拢。眼看着未过门的儿媳肚子越来越大,于是就东借西凑弄了点钱,把自家的破房粉刷裱糊了一番,就这样简简单单把媳妇娶进门。自然三闺女一意孤行把娘家人气的够呛,办事那天娘家这边没有一个登门道贺的。当然后来还是亲的割不断,城里的哥哥姐姐没少照顾这个留在村里的妹妹,那是后话。


上一篇:延安颂片尾曲

下一篇:马驰塞外孤烟起